>朋友,别走!
秋风萧瑟,一场秋雨不期而至……
透过蒙眬的双眼,看着同样泪如雨下的你。“朋友,别走,好吗?留下来,我们一起战斗,精诚所至,金石为开,相信叔叔阿姨总会答应的。”你拼命地摇头,“没用的,没用的,一切都是徒劳。”你用力地甩开我的双手,提起身边的行李,转身就走。我紧步跟上,拉着你的衣角,“再求一次,不行吗?找老师帮忙说说。”“没用的……”你泣不成声。我用纸巾擦着你的眼泪,恳求你:“没试过,怎么知道没用?别走,留下来,只要留下来就有机会。好吗?”“他是一头犟驴,他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。我这辈子也不想再求他了,也不想再见他了。”说完,你飞也似地逃离了我的身边,挤进熙熙攘攘的人潮。
看着你瘦弱的身子在我眼前转瞬消失,我再也忍不住了,颓然瘫坐在地上,心如刀绞。我想起身去追逐你的影子,却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无助,是那么的虚脱。“朵,你为什么这么傻?为什么不再给自己一次机会?为什么?为什么要离开我?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考大学吗?”可是回答我的只有那冷冷的风,冷冷的雨,冷冷的落寞。我只能呆呆地望着你远去的方向,泪眼婆娑……
曾几何时,许愿池旁,我们畅谈着各自的梦想,闭上眼,你虔诚地抛下硬币,“中国政法大学”从此在你心中扎下了根。“只要努力,梦想终会有实现的一天。”你笑了,笑靥如花,我在一旁暗暗祝福。接下来的日子,你将你瘦弱的身躯淹没于书海,每天挑灯夜读,可你笑容依旧,是啊,梦想的力量是无穷的!
直到那一天,天下着淅淅小雨,你独自立在许愿池旁,我走上前去,却瞥见你眼角残留的泪花,你扑到我身上,未语泪先流,原来你那重男轻女的父母硬逼着你放弃学业去打工挣钱,因为你的哥哥娶嫂子需要一大笔钱,房子、车子、丰厚的彩礼、隆重的婚礼是女方的条件。家庭的拮据迫使他们做出了取舍。从父母口中听到这个决定时,你犹如五雷轰顶,冒着风雨狂奔到这里——梦想开始的地方。你问苍天:“为什么要让我降生在这个家庭?为什么要赐我女儿身?……为什么要我做家庭的牺牲品?为什么啊?……为什么?”我一时也懵了,怎会如此?但我很快冷静下来,忙劝道:“别哭,还是回去求求父母,做做他们的工作。手心是肉,手背也是肉,他们也不会希望女儿这么痛苦吧。”
回到家,你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跪求父母改变主意,结果枉然。第二天,你揉着哭红的双眼,向我诉说着你的无助和绝望。“他们已经铁了心了,说别家的女孩初中还没读完就出去打工挣钱,他们供我读到高中已是花费家里一大笔钱了,现在家里必须全力以赴解决哥哥的婚姻大事。我读书的事是彻底没希望了,他们已经给我买了去广东的车票,是下周一的。晓,我该怎么办?”说到这,你抱着我的头放声大哭。我恼怒了,抓起你的手,说:“走,找你爸去。怎么能这样?”你挣脱了我的手,说:“没希望了,没希望了,再努力也是无济于事了。晓,我们就此告别吧!”不由分说地,你一路狂奔着远去。“朵,你不是说过有梦想我们就应该去追求吗?你难道就这样甘心于命运的安排吗?是谁曾说过‘我的青春我作主’?不是你吗?”我大声喊着。可你狂奔依旧,孱弱的身影淹没在雨里。“朵,别走!朵,别走!”我拼命地边喊边追。在许愿池旁,我追上了你,紧紧地抱着你,可你传递给我的却是那痛彻心扉的寒冷。“朵,别走!相信我,我们一起想办法,一切困难都会过去。”你摇摇头,无力地靠在我怀里……
雨在继续着它的脚步,正如你继续着你的脚步,你背起行囊,踏上南下的旅途。“朋友,别走!”我气喘吁吁,焦急的目光扫过火车的每一个窗口,你那熟悉、瘦弱的身影始终没有进入我的眼帘,也许此刻你已将自己藏了起来,独自在某个角落舔舐伤口。
一声汽笛,火车疾驰而去,空寂的站台上只剩下颓丧的我,痛从心底蔓延开去……
抬起头,一抹彩虹出现在火车前行的方向,我的嘴角漾起了一丝的笑容,但愿梦想不会远离。“朋友,带上你的梦想和我的牵挂!一路走好!”
【简评】“多情自古伤离别,更那堪,冷落清秋节!”站台的送别,一个美丽的梦碎了,一个亲密的朋友远离了,昨天的故事,就像午夜的电影,总是让人唏嘘。因为作者在“情”字上下足了功夫,发乎真情,止乎真情,所以古老的故事依然读来让人心疼,给读者平添了一份无奈和感伤。(唐海霞)
专题四 且听风吟
【主题说明】
风,是大地的裙摆,四季的手臂,宇宙的精灵。风,是高明的画家,灵魂的舞者,圣洁的天使。风,是自由的化身,灵感的花朵,智慧的源泉。
你可曾听见,昨夜雨疏风骤,浓睡不消残酒?
你可曾看见,海水梦悠悠,君愁我亦愁?
你可曾嗅到,风递幽香去,禽窥素艳来?
你可曾感到,秋风吹不尽,总是玉关情?
年华随时光老去,但好风长吟;世事如风云变幻,看秋月春风!
随那骀荡的风啊,背起沉重的行囊,奔向梦想的风和日暖!
请那倜傥的风啊,带着瑰丽的梦幻,跨越时空的道道局限!
风在哪个方向吹?又吹向哪个地方?谁能读懂风之密语,找到风的影踪?
且听风吟……
选文一
风继续吹
这个世界虽然不能用简单的黑与白、明与暗、正与反的二分法界定,却永远存在一系列的二元对立,比如聪明与不聪明,热情与不热情,清醒与不清醒——比如周华健和张国荣。
看中央电视台对周华健的专访,这位巨星的人生同样有太多泪水和艰辛,但在整个专访中,他却始终笑声不断。再怎么穿着挺括,地位风光,那张40岁的笑脸,那双透出亲和力的眼睛,只让人想到温暖尘世,而不是高蹈云端的遥远孤寒。
我不由想起另一个恰好相反的明星:张国荣。从《英雄本色》《倩女幽魂》到《胭脂扣》《霸王别姬》,无论角色怎么变换,他在车上打电话,他提枪跟人对峙,他生了BABY,家庭圆满,他爱上妓女,懒懒地躺在床上吸大烟,或者变身优伶,粉墨盖脸,他的眼神却统统不变:不是坚毅深沉,或者优柔彷徨,而是——悲伤。
是的,悲伤,华丽幕布掩不住的悲伤。这种情绪跟境遇和经历无关,跟他所出演的角色也无关,这是一种深达生命内部,看到生命内核的、天生的悲观主义者的悲伤。他坚信自己看到了人生真相,而此种真相跟自己臆想的世界相去甚远,所以才会如此悲伤。对这样的人来说,在关键时刻,生与死从来都不难以选择。
不免想起汪曾祺先生提及恩师沈从文时,曾写过这样的细节:“沈先生读过的书,往往在书后写两行题记。有的是记一个日期,那天天气如何,也有时发一点感慨。有一本书的后面写道:‘某月某日,见一大胖女人从桥上过,心中十分难过。’这两句话我一直记得,可是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。大胖女人为什么使沈先生十分难过呢?”
汪先生不明白,我也不明白,只能私下揣摩:沈先生从来拒绝血腥污秽的东西,即使写家破人亡的惨剧,比如《菜园》,笔触都很干净,皆因他对于美的过分坚持。一旦世界出现一点不合理想的东西,对他锦绣般的心都是折磨。江南水乡,小桥流水,正宜妙龄少女,袅娜而过,才配得上如诗如画的好景色,而一个大胖女人忽然出现,冒犯了作家心中对美的念想,所以他才会难过,“十分难过”。
可是,我们生存其中的世界,始终都不是理想的,如全本《红楼梦》,既有花招绣带、柳拂香风的繁华,又有“重露繁霜压纤梗”的凄凉和落寞,既有明亮的蓝天丽日,又有阴暗浓重的夜。万丈红尘,不是浊烟就是大火,假如不能宽容忍耐地活下去,就只好向黑海一跃,像张国荣一样。就连我生活的这个小小城镇,一个月之内就发生了两起自杀事件,一个是中学生,因失恋而寻求解脱;一个是中年人,因失业而逃避压力,让人扼腕叹息。
所以说,这个世界永远有三种人,一种透脱,一种不透脱,一种不愿意透脱;也永远有另外三种人,一种活得清醒,一种活得不清醒,一种活得不愿意清醒。
周华健则是夹心饼干,透脱,但不愿太透脱,清醒,但不愿意太清醒,唱歌的时候好好唱歌,表演的时候好好表演,活着的时候好好活着。他总是懂得珍惜,虽然不如意的事有许多,却能有滋有味地享受生命,就像一株生在崖底的树,一个劲地往上拔,拔出幽谷,见到阳光,再用灵魂歌唱生活的喜悦。
与他同样的人还有很多,譬如史铁生,从21岁坐上轮椅到现在罹患尿毒症,靠一周三次的透析维持生命,命运之神对他太多不公,然而他一直泰然应对。他始终认为生命的终极价值是“美”,活着就意味着接受差别,忍受苦难,再在苦难中寻找一片温馨,一份安详与豁达。对待生与死,也许这是最得体的思考方式。
张国荣去世后,周华健在一干同仁留给张国荣的位子上贴了一个纸条:“风继续吹。”并解释它的意思:“你来了,风继续吹,你走了,风还继续吹。这就是事实,虽然残酷,却很真实。”
风继续吹,请让我们在这个不完美的世界,继续坚韧地美好地生活。(有删节)
【赏析】
他豁达,乐观,那双透出亲和力的眼睛,“只让人想到温暖尘世”;他悲观,忧伤,那双掩饰不住悲伤的眼睛,只留给人们无尽的惋惜。
他顽强,执著,就像“一株生在崖底的树”,见到阳光,就用灵魂歌唱“生活的喜悦”;他脆弱,飘忽,就像一束盛开在阳台的花,一阵风吹过,便香消玉殒。
他难得糊涂,历尽太多泪水与艰辛后,却依旧是深情的歌者;他追求完美,不能容忍生活中些许的不如意,身后留下一声叹息。
周华健和张国荣面对生活的态度如此迥异,境遇自然有霄壤之别。篇末点题,哲理的诗意表达,让人回味不尽。
选文二
风
为什么天地这般复杂地把风约束在中间?硬的东西把它挡住,软的东西把它牵绕住。不管它怎样猛烈地吹:吹过遮天的山峰、缭绕的树林,扫过辽阔的海洋,终逃不到天地以外去。或者为此,风一辈子不能平静,和人的感情一样。
也许最平静的风,还是拂拂微风。果然纹风不动,不是平静,却是酝酿风暴了。蒸闷的暑天,风重重地把天压低了一半,树梢头的小叶子都沉沉垂着,风一丝不动,可是何曾平静呢?风的力量,已经可以预先觉到,好像蹲伏的猛兽,不在睡觉,正要纵身远跳。只有拂拂微风最平静,没有东西去阻挠它:树叶儿由它撩拨,杨柳顺着它弯腰,花儿草儿都随它俯仰,门里窗里任它出进,轻云附着它浮动,水面被它偎着,也柔和地让它搓揉。随着早晚的温凉、四季的寒暖,一阵微风,像那悠远轻淡的情感,使天地浮现出忧喜不同的颜色。有时候一阵风是这般轻快,这般高兴,顽皮似的一路拍打拨弄。有时候淡淡的带些清愁,有时候润润的带些温柔;有时候亢爽,有时候凄凉。谁说天地无情?它只微微地笑,轻轻地叹息,只许抑制着的风拂拂吹动。因为一放松,天地便主持不住。
假如一股流水,嫌两岸缚束太紧,它只要流、流、流,直流到海,便没了边界,便自由了。风呢,除非把它紧紧收束起来,却没法儿解脱它。放松些,让它吹重些吧,树枝儿便拦住不放,脚下一块石子一棵小草都横着身子伸着臂膀来阻挡。窗嫌小,门嫌狭,都挤不过去。墙把它遮住,房子把它罩住。但是风顾得这些吗?沙石不妨带着走,树叶儿可以卷个光,墙可以推倒,房子可以掀翻。再吹重些,树木可以拔掉,山石可以吹塌,可以卷起大浪,把大块土地吞没,可以把房屋城堡一股脑儿扫个干净。听它狂嗥狞笑怒吼哀号一般,愈是阻挡它,愈是发狂一般推撞过去。谁还能管它吗?地下的泥沙吹在半天,天上的云压近了地,太阳没了光辉,地上没了颜色,直要把天地捣毁,恢复那不分天地的混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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